“远洋捕捞”对公司基层员工的启示
“远洋捕捞”是一种比喻说法，在部分官方内部文件称为“异地逐利性执法”，指警察等执法机构出于经济利益考虑，对外地企业进行打击的行为。对本地企业进行打击则称为“近海捕捞”。
虽然绝大部分公司员工都不会被“捕捞”到，但近两年来“远洋捕捞”现象越来越严重，站在员工个人角度来讲，只要被捞到，后果往往很严重，甚至会留下案底，因此本文来讨论普通员工如何应对风险。
背景
疫情之后，中国各地经济情况复苏得没有像想象那样快，各地的地方政府还出现了地方债务增加、税收与其他财政收入减少等困难，甚至出现了“铁饭碗”降薪和欠薪的现象。近两年以来，越来越多的地区开始通过“执法”的方式，以经济发达省份的企业为目标，找到他们的“罪行”，然后进行打击和“处罚”，用罚款来弥补自己地区的财政缺口。
2024年4月，有媒体披露《广东省情内参》部分内容，指出近年来，广州、深圳、东莞等珠三角发达地市已成为异地执法的高发地，众多民营企业因此蒙受巨大损失，以广州市为例，自2023年以来，近万家企业遭遇了异地执法。
针对这一现象，经济发达的地区也在尝试采取自救措施，例如杭州警方进行宣传，“外地公安机关入杭办案需事先报备”，对本地企业进行保护。2024年11月浙江甚至公布了正在“远洋捕捞”的外地警察被本省警察逮捕、最终被判刑的案例。然而经济欠发达地区的逐利动机强烈，这些自救措施难以保证100%保护本地企业。
识别风险
判断合规性
作为基层员工，务必了解所在公司的主要业务是否合法。如果明显不合法，应当立即辞职和报警，避免给自己带来更严重的后果。
然而，实际上“远洋捕捞”中很多公司的业务并不是完全不合法，而是处于某种程度的灰色地带，这些灰色地带会被警方放大，以便作为“罪证”。因此即使业务合法，也要了解公司经营模式是否和高危行业有相似之处，个人则要避免做出高危行为。
高危行业主要指经常涉嫌违法犯罪的行业，例如赌博、色情（社交、直播等）、虚拟货币、传销（层级推广）、法律手续不齐全的金融服务，以及其他法律手续不齐全、而且与境外有（数据或业务）往来的业务等。
高危行为则是涉嫌违法犯罪，或者会让自己陷入法律责任的行为，例如虚开发票、伪造数据、销售虚假产品，以及为自己不明白的文件签字等。
还可以通过一些迹象来判断是否有危险，例如：
- 公司是否对业务内容讳莫如深，只说做平台、做推广，但不说具体做什么？
- 是否无法通过公开渠道介绍服务内容、要求对业务内容进行保密、“保持低调”？
- 是否要求员工对工作内容进行“掩饰”、“包装”，要求员工做假账、假文件，或者通过反复强调的方式“强调合法”？
- 是否使用个人账户/微信转账，甚至是发现金的形式来发工资？
- 如果让你跟家人甚至警察解释自己是做什么的，你能否解释清楚？
由于各地经济利益诉求不同，即便是同一岗位，面临的风险也可能不同，不能一概而论，例如有的时候只抓公司负责人，有的时候则是把公司负责人和技术负责人抓走，而有的时候则是把公司所有员工都抓走。因此不论你在公司的职位高低，都有必要尽早做好风险识别和防范。
国外业务合法，但国内不合法，仍然是不合法
很多人有一个误区：我们只做国外业务，不做国内业务，国外是合法的，所以不违法。
还有一些例子，例如：我们虽然做成人内容，但是只卖给成人，不给未成年人，所以不违法。
然而中国的刑法只关注你做了什么，不关注你给谁做的，而且只要你人在国内就归刑法管，因此哪怕在国外完全合法，只要国内不合法，就是不合法的。特别是在“远洋捕捞”的背景下，这种业务也更容易受警方“欢迎”。
不要忘记检查副业
很多人为了能多挣一些生活费，会选择做一些兼职工作。做兼职要注意服务目标的合法性，以免被卷进案子中。例如曾经出现过给APP做wrapper（包装）的兼职者，因为其包装工具被博彩APP使用，结果被警方逮捕的案例。
准备预案
马上跑路
如果公司有合规风险，哪怕工作不好找，也应当考虑及时跑路。由于“远洋捕捞”的目标主要是经济利益，而非真的打击犯罪，因此你跑得快，警方可能就不会“追查”你了。
应对失踪
和家人制定应对预案，比方说：
- 约定危险信号，例如：
- 连续24小时失联就立刻报警，并要求警方明确去向，被哪个派出所带走了。
- 危险情况换称呼，例如平时叫“媳妇”，在被控制和监控情况下打电话，则用“孩他妈”这种常见但自己不常用的称呼。
- 跟家人明确如何请律师、请哪里的律师，明确“黄金时间”节点（7+30天内），并提前写好委托书。
- 工作留痕，将工作记录（聊天记录、文件）适当交给家人保管，以便日后证明自己清白。
- 留存工作记录时，只保留与自己清白相关、能说明职责边界的内容即可，避免违反保密协议和其他合同约定。
- 如果接到“警察”或“公司同事”的陌生电话，不要轻信对方说法，优先确认是否有人身自由问题，先报警再判断真假。
即便自己是完全合法的，根本不需要担心被警察抓，也可以做一做这样的预案，万一有其他突发情况（例如遭遇意外），对自己和家人也没有坏处。
警察来临时，如何自救
不要等警察来临时才想起来应对，因为已经晚了。但是如果确实不幸被抓，要知道如何争取把损失降到最小。
及时报警
没错，当发现警察来临时，要抓紧打110报警！不仅要报警，并且要争取拖延到本地警察赶来！
外地警察抓人，因为理由和法律手续不见得非常充分，可能会迅速行动、迅速离开，防止自己陷入麻烦。因此在警察来临时，要设法迅速报警，把本地警察找来，万一两地警察博弈时真的能获得一线生机呢？
报警要注意两点：
- 不要攻击外地警方，只说“疑似外地警察”、“不清楚是否依法办案”，要求110“核实情况”、“来现场协助处理”、“依法检查手续”。
- 不要指望打110一定能脱险，例如你的公司真的有犯罪行为，或者外地警察与本地警察事先沟通好了，他们法律手续没有问题，这些情况下打110是没用的。
争取见律师和取保候审
如果不幸被抓，那么必须要争取自救，包括：
- 在审讯和做笔录时，要小心警方在问话中下套，不清楚的事情不要乱说，不要主动认罪和胡乱签字。
- 要求警方48小时内通知家属和见律师（事先与家人约定好的律师），并留下文字记录。
- 提出取保候审申请，并表示自己“是基层员工，没有主观违法意图，愿意配合调查，是否可以考虑不羁押或变更强制措施”。但是需要注意：
- 取保候审不是无罪释放，如果能出来，要及时找专业律师寻求帮助。
- 关押地点通常是外地，警方可能会提出“指定监视居住”的要求。如果有此要求，那么最好要求继续留在看守所。看守所条件再差，它至少还有制度规范，以及与家人和律师沟通的机会。
考虑到目前中国法制环境，无罪的难度非常大，因此还是尽量提前预防，不要让自己陷入被警察抓的局面。保持合法，不碰灰线，才是最好的自保。